江湖不可饮

就是沦落整日痴迷男色的心机boy

索命

5-11:

师家府上传有一鬼,常在傍晚时分唤过客姓名,人若应了,那鬼便以那人之命抵他之命。


人称那鬼为索命鬼,乃冤魂所化,说那鬼生前本是大富大贵之人,教人蒙害落得惨死,心有不甘,便日夜徘徊在灯火气息浓重之地,渴望有人顶他名号,教他重回轮回之道。


师青玄第一次见到那鬼,并不知那鬼是鬼。




彼时他刚过十岁生辰,家中摆宴祝贺。他绕到后厢房玩耍,拐过几个长廊,就见一女子坐在廊上,侧身看着池水,面上一片淡然。那女子生得貌美,一双眼睛宛如沉潭,与池水相映,水光泛进眼眸,眸中含了波纹,她听见声响,抬起头来看他。


“青玄。”她道。


师青玄被那一眼看得入迷,喊道:“姐姐。”


鬼淡道。“你这小儿,可知自己姓名不可乱应? ”


“若不应姐姐,多有得罪。”


那鬼笑,一笑鬼气森人。她站起身,一席长裙落地,再抬头,又哪里是什么貌美女子,分明一个三十上下的青年。


“鄙姓贺,单名玄。”他道。“青玄兄既是应了我,那我也需将名号托付给青玄兄才是。”


师青玄被这一通变化看得恍惚,愣愣道:“好。”




那鬼称他溺于一滩沉水,死时落了身上一酒盏,由此执念不得释怀,生生世世辗转反侧流连于岸。


“只为了一酒盏? ”


“只为了一酒盏。”贺玄答。


师青玄道。“为失一酒盏成鬼,这若放在人世间,也是一桩随性而至的美谈。”


贺玄笑。“放在人间或是如此,放在鬼界则不然。”


“我不熟悉鬼道,说错了什么贺兄莫要责怪。”


贺玄答。“鬼以执念深为强,几代鬼王,或是铜炉山万鬼厮杀而出,或是反复互相吞噬,到最后虽是同一鬼,却早已不是一个人的执念。我固有执念,却并不深厚,于是只是一小鬼罢了。”


师青玄心里一动,还欲开口,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打更声。


“青玄兄该回了。”那鬼道。


“明日,明日贺兄还在此处罢? ”师青玄急切。


“你若是想来找我,我便总在此处。”那鬼朝他笑,他站起身,身影虚虚悬在池水上方,池上倒映出一个黑衣女子的身影。


师青玄定定看了两眼,不敢再回头。




他结识了一鬼,而且是他自己缠着那鬼,这话说来师青玄自己都不信。


他不知自己是否被迷了心智,但又觉得相当清醒,清醒到他能回忆起那鬼一抬手一勾唇,再觉得似曾相识,仿佛他就应当和那人相谈盛欢形影不离。他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,不想却安生一觉到天亮。翌日,他回后厢房寻找,贺玄果然坐在廊上等他。


“贺兄。”师青玄道,喜上眉梢。


“青玄兄。”那鬼回答。




师青玄是师家长子,家中对他予以厚望,平日少不了栽培。他见过京城琼楼玉宇飞檐微翘,见过大江南北山光水色巧夺天工,但贺玄为他描绘的世界还在这之上。他听说黑水沉舟血雨探花,听说上天庭华彩奕奕美不胜收,听说那天官也为人情,听说那鬼也难断思绪,听说有一武神三次飞升众说纷纭,听说有一鬼王行事莫测痴情一片。


“世上确有鬼王? ”他惊奇。


“不止一位。”


“那你也归那鬼王管?”


“我是一游魂,不归三界任何一王所教。”


师青玄想了想。“鬼界的帝王,可和人间的一样? 有君臣么? 有子民么? 子民可衷心么? ”


“鬼间难有忠诚一说,多是各显神通自取所需,倘若有一绝愿意立地为矩,那则是愿者听令,不愿的,或是远走高飞不来招惹,或是一决上下胜者为王。”


“那贺兄便是远走高飞与世无争。”


贺玄淡道。“我意不在此。”


师青玄笑。“我越发觉得,贺兄生前定是个淡泊名利的高人。”


“我和其他野鬼一样,不过是随心所欲罢了。”




贺玄为一鬼,自是习得鬼神之道。师青玄想起来,问道。


“与贺兄初次见面,贺兄为何要以女相示人? ”


贺玄道。“女相法力更高些。”


师青玄大惊。“何故? ”


“因我身上同样有一女子的怨念。”


“但贺兄不是说……”


贺玄转过头。“我何时说过我没吞噬过其他鬼? ”


这是实话。“但贺兄的确是一男子。”


“是男是女,有什么差别? ”


师青玄闻言耳上飞起一片红,低下头看一池水,嚅嗫道。“没有,没有。”他岔开话题。“这天庭和鬼界,莫非其实互相来往甚多? ”


贺玄半眼一阖。“何出此言。”


“你讲上天庭的事,比讲鬼市还多。”


“我有一故人,曾是一位神官。”


“曾是? ”
“他自堕为鬼。”


师青玄一愣。“还有这种事? ”


贺玄淡然。“鬼本无所束缚,既无所束缚,那便是随心而至,即使为了恶,也不过坦诚本性,无罪可究。神官自诩普度众生,诸多条例加身,倘若为了恶,那便是有负天下,明知故犯。这么说来,鬼的恶不算恶,神官的恶罪加一等,想明了各中优劣,有神官愿自堕为鬼也不稀奇。”


师青玄道。“那不为恶不就行了。”


“普度众生,本就是一恶。世上无两全其美之事,若望一人成佛,必有一人历苦,善恶难分,有时是无心之过,有时是有心偏颇,有时是无可奈何,又何来不为恶这一说? ”


师青玄哑口无言,过了半响,讪讪道。“贺兄所言在理。”




那时他意识到,纵使他与贺玄天天相见,两人之间的联系却几乎是在凭着他的一腔热血维持。为鬼随心所欲无所束缚,师青玄不好意思追问,却总是禁不住想,这鬼可是在师府那一小方池塘迷了方向,终有一天要继续迈步前行,流连于下一个岸边寻找那一酒盏,直到他的轮回尽了。


他思及此,抬起头看向贺玄的方向,池边春光甚好,贺玄身上镀了一层暖阳,半分像人,半分似鬼,一头长发散散垂下。师青玄看迷了眼,忽然觉得那鬼身上应当仙气肆意金光碧色,执手为云覆手为雨,两人身遭云雾袅袅彩绘夺目,几丈之外俯视人间,长明灯摇摇而上。


他愣愣张开口,下意识脱口而出:


“明仪。”




贺玄回头。师青玄一晃神,再一定神,眼前还是那池塘长廊人间凡景。他眯起眼睛,脸上不知何时扑簌落下来几滴泪,于是赶紧移开眼。“贺兄莫怪,阳光刺着眼。”


贺玄轻轻摇头。“无事就好。”




师青玄十三那年,师家满门遭牵连,九族待灭。


风雨将至,城中人心惶惶,有人道师家是被栽赃,当今圣上宫中有妖怪作怂蛊惑人心,又有人道是师家自己的报应,称那家古宅中长年镇压一恶鬼,如今那恶鬼挣脱了束缚,便是要狠狠报复回来。


师青玄被家里秘密安排辗转出城,找了一仆役代他赴死,他起初誓死不从,哭着跪道要同沉浮,硬是被他父亲捏着鼻子灌下几碗蒙药,命人乔装为病重小儿连夜送走。待他再度醒来,已是物是人非,举目无亲。


他恍惚了几天,夜里哭了几回,陆陆续续收到噩耗,最终是冷静下来。师家安排收留他的是一世交道人,平日深居简出,半月之后,那位道人收他做弟子,更名换姓,自此彻底摆脱了师青玄的过往。


他对江湖修道之事了解不多,仅有的一点认知也来自贺玄。那道人问他生辰八字,师青玄如实回答,他的师父神色微变。


“你家人可曾为你算过命? ”他问。


“应该有的,但没告诉我结果。”师青玄道。


道人伸出一指,在师青玄额前虚虚划下一道。


“师公子的命格,不同寻常。”他道。


“如何不同寻常? ”


道人看他一眼。“似是被嫁接上去的。”


师青玄一怔。


道人叹,“我欠师家一恩,如今遇到师公子,应是天意。”




彼时师青玄模模糊糊感觉到他话中一丝不详,却并未细究。他在山中过得安逸宁静,倘若有心神难宁郁结于心,便诵经平复。那一遍遍流水般的日子里,他偶尔也想到贺玄,不知那鬼是在事发前就离开了师家,还是留下来,和灭门后的冤魂一同被度化。




一年之后,道人令师青玄出山修行。


他游历四周,途径师家旧寨,不敢进城,只在城外烧了纸磕了头。每逢路过有水之地,就又想起贺玄,想那鬼如今身在何处,心在何地,可曾入轮回,可曾解束缚。


他游历三年,走过大江南北,还剩半年即可回程,道上忽然风声鹤唳,说那位道士的仇家找上门来,屠了观,废了一片山。


那道人说,他欠师家一恩,如今遇到师青玄,应是天意。


那一声仿佛晴天霹雳五雷轰顶,师青玄不记得自己如何浑浑噩噩回府,他人尚未抵达,却反倒先被搜寻余孽的捉住。师青玄被带上山,看到一地废墟横尸遍野,他被扔在正厅,头上匾额被毁,落在地上一番践踏,地上一层血水一层血垢。和他一同被抓的话还有其余几名弟子,那人一路点数过来,确认无误,便是手起刀落一排头颅挨个斩下。


将要轮到他,师青玄已是认命,心下念死了若成一鬼,或许还能再见贺玄,眼一闭,却迟迟不见那刀落下。他小心抬起头,厅内刽子手竟仿佛被鬼附身一般颤抖着,手上一把刀拿不住,咣当一声落在地上,指着殿门大叫“鬼,有鬼! ”




师青玄一颤,急急回头,厅内已是阴风四起,几盏灯悉数扑灭,他定在原地不敢动,只听耳边全是肉体被撕扯穿透声,惨叫,还有最后一声沉闷的倒地。他浑身紧绷,冷汗顺着脖颈流下,几次那风声直从他耳边擦过,却未曾伤他分毫,待一切尘埃落定,厅里悄无人息,只余师青玄独自一人站在厅中,恍恍惚惚站起身来,身上溅得全是血。


一轮月露出来,四处散落着人头残肢,苟延残喘的还能抽动几下,厅前台阶站了一个人影,一身黑衣,十指为刃,指尖血珠一滴滴落下来。师青玄瞳孔一缩,跌跌撞撞朝走几步,险些扑倒在血泊里,又立刻爬起来,顾不得浑身淌血,朝着那身影大叫道:“贺玄! ”


那鬼身形一顿。


师青玄冲上去,脸上已是泪如雨下。“贺兄。”他哽咽,像是几年积压下来的委屈都在一朝之间爆发。“贺兄,你既然救了我,就莫要再走了! ”


那鬼没动,缓缓开口。“青玄兄,我与你相处,有损你阳寿,长期下来,只会害你。”


师青玄仰天大笑。“我已孑然一身,无可再失!贺兄当日唤了我的名字,我应了,我的命便是贺兄的命!”


贺玄看他,道。“好。”




那鬼将他从地狱里提出来,扔到了人间。


师青玄下山,无名无姓,身上背负两道死罪,他不敢张扬,从苦力做起,往往一天下来遍体鳞伤,又被家主责骂,打得皮开肉绽。


贺玄纵使神通广大,也无法越过这生死之隔干扰阳间之事,师青玄对此毫无怨言,他不愿贺玄再出手伤人,反而乐得他就这么陪着他。每日回来,那鬼都安安静静地等他,他不能渡阴气替他疗伤,于是师青玄就整夜整夜抱着贺玄,蹭他一身鬼气阴凉。


几月之后,城中来一戏班子,戏子再累也不过一台戏的事,师青玄看到机会,立刻从原先的家里辞了,他虽年龄偏大,好在长得小巧,筋骨也颇为柔软,还算可塑之才。贺玄跟着他,从定局一地到云游四方,师青玄上场前对着铜镜梳妆,贺玄便走上前来,一手接过他点到一半的胭脂膏,阴气森森的鬼手滑过他的手腕,歪着头细细替他上妆。


他们寄居的小客栈墙上漏进来几缕阳光,正打在那鬼的身侧,师青玄仰着头痴痴看着,忽然笑出来。


“怎么了? ”贺玄问。


“没什么。”师青玄笑。“我只是想到,还在师家的时候,有次也见贺兄站在阳光下,那时我就在想,竟然不知道贺兄究竟是鬼是神。”


贺玄不答,他手指点上师青玄的唇,再看向镜子,道,“好了。”


“不论怎样扮相,都还不如贺兄女相好看。”师青玄道。


“人是梳妆,鬼是化形,怎可以比。”贺玄道。


师青玄看向镜子,自己穿浅青的戏服,浆洗过了头,有些发白,一恍惚,倒像是一白衣女冠从镜子里笑盈盈地回望过来。


他笑。“是了,怎可以比。”




伶人寿命短,师青玄跟着跑了两年,身体垮了,又逢那年灾荒,他从患病到发病,不过一周时间,已是消瘦得没了人形,双眼半瞎,身上内外流血流脓。贺玄为鬼阴寒,不敢靠近他,于是只得日夜守着,看着师青玄独自呻吟挣扎逐渐死去。


他哆嗦两下,扯着嘴角对贺玄笑道。“贺兄。”


贺玄应。


师青玄烧得神志不清,浑身上下只剩一双眼睛还有神,这会直勾勾看来,恍惚间看到又是一长廊,尽头缓缓走来一女子,一身黑衣浸满了血,表情波澜不惊。


“我快死了。”


贺玄看着他。


“我若这次死了,便不要再让我做鬼。”


“你若无执念,便不会成鬼。”


师青玄笑着摇了摇头。


“贺兄,我是说,我这一死,你的轮回便可解,如此一来,莫要让我再做鬼,也等贺兄百年。”




师家府上传有一鬼,唤为索命鬼,乃冤魂所化,日夜徘徊在灯火气息浓重之地,渴望有人顶他名号,教他重回轮回之道。


又有另一说法,说那鬼本是几百年前为师家先人所害,度化不得,灭绝不得,于是只能压在师家殿下,以活人阳气滋养,传压满八百年便可削其戾气。而那鬼法力通天,原本无论如何应当镇压不住,于是还有传闻,说那鬼是自愿留下,他不旦留下,还自愿保师家繁荣一世,只为交换一物,换师家一后人命格。




师青玄仰起头,贺玄半张脸在月色下,眉眼恍如初见。


他道:“你可是那鬼? ”




师家百年前曾有一人得道成仙,名为师无渡,上天庭为水师,自此振兴家业。没记载的是水师师无渡还有一弟弟,与师无渡只隔了几年飞升,却是他哥哥偷换旁人命格所得,如此逆天行道,那命格被换之人怨气滔天,终成一绝,手刃师无渡,师青玄也重回一凡人。


上天庭的事凡间并不全知,只道有一天突然没了风水二师,于是重写历史,写那师家有一先人得道飞升,未过天劫,堕为一鬼,写那先人有一幼弟,命格不佳,早早夭折。




贺玄不答,于是师青玄伸出一只手来。


“你是那鬼。”他道。“我是那不应成仙的凡人。师家欠你,因此我来还债。贺兄唤了我的名字,我应了,我的命便是贺兄的命。”




他十岁遇了贺玄,命格被贺玄强行扔入轮回罪孽加身,命中注定克人克己,所到之处必灾难遍地血流成河。


那道人见了师青玄,告诉他此举无从可破,只有等他此生终了重入轮回。师青玄听得呆愣,道人长叹,又道或唯有一方对应,便是倘若他再见到那鬼,一定要无论如何与那鬼待在一起,如此他的命格便可只作用在自己身上,不再对旁人造成影响。


只一年,道人遣他离山,面上称是云游,实则让他找到贺玄。而贺玄察觉到师青玄命数有变,自对那道观下了狠手,却又得留着师青玄一命,教他受尽困难不可逃脱轮回。一人一鬼各自算计,终教师青玄得逞,跟着贺玄一赖就是两年,两年间他的阳寿锐减,于人间苦海沉浮,如今将死,便是万事落定,一局终解。




贺玄道。“是。”


他又道。“你不恨我? ”


师青玄歪过头。


“你是一鬼,鬼为恶随心而至,不成一恶,我曾是一神,不曾赎罪,罪加一等,何恨之有? ”’


贺玄走近两步,捉着师青玄的手贴在自己心口。“我害你一世,扮你友人,杀你家人,灭你师门,你若恨我,现在还可复仇。 ”


师青玄闻言大笑。


“贺兄,贺兄! 你可是糊涂,我自此死去,便是两清,我若恨你,那才是真找了你的道,代你命格,生生世世无穷尽也! ”


他说得急,一时把心血也呕出来,话音未落,脖子便要向旁歪去。贺玄眼疾手快点上他额头,硬生生又吊回来一口气,师青玄半阖着眼看他,嘴角尚且挂着笑,眼神却飘忽不定,像是在透过他看更远处的什么人。


“贺兄活了百年,千帆阅尽,却当真是不谙此道,你若最初就告诉我,那即便不用你这番心思,我也甘愿待贺兄去死,只因……”




他张开口,一个音抵在舌尖,眼里的神气却是就这样黯淡了,他一手攥着贺玄的衣领,那鬼低下头,慢慢握住那只手。


他怀中尸体渐凉,半晌,那鬼稍稍耸肩,细细碎碎的笑声传来,随后越发夸张,竟是仰天大笑,上气不接下气。




“师青玄! ”他道。“好一位神官! 夺我命格,毁我一生,如今留我孑然一身无可再失——”




“明知故犯,罪加一等!” 




-完-




Notes:上次写事不过三,有个朋友回复说不知道贺玄会怎么报复师青玄才算不放过他,因为天官现在暂时放下了黑水线,所以这篇基本就是我对不放过的理解


以防有没交代清楚的地方,这篇梗概是接黑水带走风师,之后(没控制住或者失误)杀了成为凡人的师青玄,于是决定让他的魂魄重入轮回,经历贺玄曾经历过的,从拥有一个好命格,到被黑水一手扭曲成烂命


最后师青玄自己悟出了其中因果,自愿终了这一场冤冤相报,反倒让贺玄意识到这场报复给他带来的失落大于快感,因为师青玄本人实际上已经是他世上最后的牵挂


还有这篇终于突破了友情了!谢谢!师青玄在不知情之前是有喜欢过黑水的!我尽力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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